萨姆克希

造谣。

  维德第一次见到那个新来的草绿色长发的人时他就在培养液里悬浮，看起来尤其的高，眼睛闭着，浅绿色的培养液下看不出生机，但维德知道这种装置里的都是活体。作为少部分改造实验的活体数据库兼任助手，所长允许他的行动范围极其有限。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第一次见这个素材，看到他的面颊有点虚弱地凹进去，萌生了一点同病相怜。但这是不允许的，离开这里后他便催眠自己忘掉这个景象和这份触动，没想到之后还会看到这人在研究所里走动。那家伙面颊苍白，但不再虚得脱相，看起来比他还自由，见到他的时候还冲他挥手。维德欣喜，抱着不知由来的雀跃走上前和人说话，得知对方名为赞德，让他更加坚信了这就是所长的改造人素材，取名方式都是一样，只不过可能因为某些因素所以不用像那个红头发的简直是种植在培养槽里，而是像他一样可以活动。

  赞德逗趣会说笑，三两句两人就面对面乐弯腰。到了面前维德才发现赞德也没有那么高，他的头发再翘一点就可以把他反超。年龄差上多少，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维德捏着赞德的脸，怎么都不信这货成年岁数再往上长三。

  研究所里的研究人员大多穿着统一制服面具看不见脸也肃穆得可怕，话最多的是所长，但给维德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所长开玩笑。他本身就足够机灵，但心还是自己的，总也会感到畏惧和寂寞。赞德的到来让他舒了一口气，在这个沉闷压抑还吃人的研究所里多了个可以解闷的朋友……算是朋友吧！赞德格外爱往他这里跑，他们躲起来说说笑笑，躲开研究所的那些白衣死神。维德记录过赞德的身体数据，比很多素材都要优秀，甚至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不输给他改造了的部分。维德暗暗称奇，去问赞德怎么锻炼的，赞德就给他编小孩都知道是故事的故事。有时候维德从改造中苏醒，赞德在手术师身边，笑着问他感觉怎么样，维德精神还有点恍惚，回过神来赞德握着他床侧的手，像一个哥哥。

  有一天赞德过来的时候维德的状态很不好，他被所长叫过去协助，但素材很不听话，似乎是对麻药有抗性所以中途醒了。后来所长失去耐心，用残暴的方式将他肢解，维德就用他的机械臂按住素材的躯干，眼睁睁地看研究所的死神挥舞镰刀。他在所长的面前强颜欢笑，一阵阵地反胃，工作结束了就缩在角落里打颤，被赞德找到的时候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哭，说在研究所里他迟早都会死的，说他不应该死在这里，或者是被改造成面目全非的怪物，说研究所里的人都那么冷血，看到飞溅的血肉也没有触动，说他待不下去了，怎样才能逃走。

  怎样逃走？赞德，你也想去外面呼吸新鲜的空气吧。去认识新的人，而不是和这群魔鬼待在一起。我好怕之后流泪的功能也被夺走，或者流的不是自己产生的眼泪。我觉得那个红头发的已经不是人了，和机器没有区别，敲玻璃都没有反应。你呢，你被改造到哪一步了，我从来没有参与过你的手术协助。赞德，你也想走吧？跟我一起逃…

  赞德手搭上维德的肩，说你累了，好好休息吧。赞德敲敲特殊构造的墙壁，传出来一阵有韵律的回音，两名研究人员从暗处悄无声息地走来，拖走昏迷的维德。赞德畅通无阻地走进所长的办公室，所长已经知道了自己手下第一批的改造人怯懦的反骨。他踩在悬浮器上，仰头看赞德不至于那么累，又刻意地不会比他更高。

  “维德”的身体特殊，能经受改造，却不能一次性经受太多。一期里唯一一个存活的改造人，虽然胆子小效能也不够好，仍有较高的参考价值。最近他的改造规划已经涉及到一些比较重要的神经系统，成功率已经在各式计算中拔到了最高，成功之后的效果嘛……

  感谢您尽心尽力地关注研究所的各项成果，预备天使大人。在您的督促下，不光是研究进程，研究成效也显著提升呢。所长向赞德行礼。等您前往智慧神使冕下所在的地方，请不忘替研究所美言几句。我们研究所致力于为智慧神使冕下提供最高科技的结晶，也能为您……

  够了。赞德不耐烦地摆手。还有一段时间，不要围着我啰嗦。

  所长躬身，驱动悬浮器离开，门合上后牙咬得痒痒。明明被捡回研究所的时候就是条任人宰割的死狗，可惜被那位大人看中……不然，没准是能超越“雷德”的素材。呵呵……圣殿骑士的学徒，又有能刺杀团长后全身而退的本事。可惜，连名字都那么合研究所的改造人计划，反倒要踩在他头上了。可惜。

  不过，真成为了天使，也不见得就会比他手下的改造人好过。究竟是他们的改造人使用期长，还是天使的使用寿命长，可还真不一定呢。

  维德再醒来的时候看到赞德，萦绕在眉间挥之不去的恐惧消失了，他对赞德若有若无的信赖也是一样。他还记得赞德，会跟他说笑，勾肩搭背狐朋狗友，会跟别的还有意识的素材呲牙行凶，被吓到了就把赞德推出来做挡箭牌。他的害怕并未消失，却减少了很多与心相连的部分。赞德走的那天没跟维德道别，也不知道又过去多少天，维德才意识到之前那个和他一样可以活动的“改造人”真的不见了。

  难不成是逃走了？他又不敢直接去问所长，但研究所并不曾因为丢失过什么重要的产品而拉响警报，或许是被买走了也说不定。说起来，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赞德的改造进行到了哪一步，都改造了哪些地方，他们还没切磋过。如今所长在考虑他身体的承重给他配置武装，连个头都变高了。他会被卖到或者投入到什么地方去，还不知道。之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赞德，也不知道。雷德会不会在他离开之前就改造完，都不知道。雷德估计也不会知道他们还有这么个“兄弟”。

  万一之后见面是敌人怎么办？他的武装连自己都头皮发麻，打过去估计人就死了。

  那也没办法了。